宋清泉到病房的时候，宋开金正好吃完下午的药。
她手里抱了一束橘红色的唐菖蒲，淡雅香味从进门那一刻起便弥漫开去。
吴素梅拧起眉，责怪道：“你总花这些没必要的钱干什么。”
“它的花语好。”宋清泉说，“我只是希望爸爸能顺利康复。”
一边说，宋清泉一边往窗边走，窗边的矮柜上放着上次她买来的花，养了半月，已经开始打蔫了。
崔阿姨在这件病房里带的这些日子，也知道吴素梅一直不喜欢宋清泉，连忙过去打圆场，想缓和一些母女之间的气氛。
她将蔫了的花拿起来，又从宋清泉手里将包装好的唐菖蒲放下，说：“这颜色多好看，宋先生日日瞧也能开心点嘛，哎，我去把这束处理掉，顺便去把宋先生在干洗店的衣服拿回来。”
临走前，还对宋清泉使了一个眼色，想让她顺着一点吴素梅。
宋清泉莞尔，说：“谢谢崔阿姨。”
崔阿姨连连道了几声好，出去时，顺便带上了病房门。
门一关上，宋清泉脸上的笑容便跟着落了下去。
她坐到沙发上，一边从包包里拿了一份杨律的协议，一边说：“好了，现在也没有外人，爸爸不用装睡。”
“你这孩子。”吴素梅不满道，“你爸爸刚刚才吃了药，医生说了要多休息。”
宋清泉叹了一声，眼角耷拉下来，说：“那每次我到这里，都这么刚好，遇到爸爸要休息么。”
吴素梅一愣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。
照往常来说，吴素梅说到这个地步，宋清泉就不会再往下接了。
但女儿今天却莫名的反常，哪怕吴素梅自己也清楚，宋开金这次车祸骨折后对待女儿的态度很不一样，可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。
吴素梅一直把宋开金的态度当做一种情绪的发泄，毕竟他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，不敢对她发泄，便只能都扔在他们的女儿身上。
这么多年，他们家一直是这样过来的。
正常到，吴素梅已经不会觉得是异状。
床上的宋开金翻了一个身，床被间窸窸窣窣，除此外，便再也没有别的动静，他似乎打算沉默到底。
“我知道爸爸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话。”宋清泉说，“毕竟，我去鱼水前，您还给我打过一次电话。”
吴素梅心里忽然开始突突地跳，皱眉问：“什么电话？”
“一通爸爸在和刘阿姨玩的电话，还有郑叔。”宋清泉说得云淡风轻，眼睫和手却已经开始隐隐颤抖，“爸爸，你让我感到恶心。”
这句话终于让宋开金有了反应，掀开被子想直接坐起来，但双腿的不便禁锢了他的动作，甚至连撑起上半身都变得艰难，仿佛一具年久失修、早已失去维护的机械。
“住口！”宋开金艰难坐直，伸手指着宋清泉骂道，“白养你了这么些年，就学会了跟爸妈顶嘴吗？啊？长到这么大，越来越不听话，你有个屁的资格顶嘴！”
“老宋！”吴素梅急切地走到床边扶着他的背，“你动作别这么大呀！”
十一月的府南已经到了哈气都能见到白雾的温度，外面明明还有太阳，宋清泉却觉得手心很凉。
宋清泉说：“对不起，不过没关系，爸爸，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的。”
吴素梅转过脸瞪她，说：“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让你爸爸顺点心，非要气他么？”
“让她说！”宋开金挥开吴素梅的手，“我倒要看看她今天要翻什么天。”
宋清泉看着他们，眼里古井无波，手里拿着协议，一步一步往床前走过去。
高跟鞋踩在水泥石砖的地面上，像笃笃笃地倒计时，让本来对她无所谓的二人蓦的心里一紧。
“我的房子已经卖掉了，一百九十六万，不多，还掉我的贷款，正好分成三份。”
宋清泉将手里的协议轻轻放在宋开金面前，说：“走法律程序，需要赔付给刘蕙兰的部分，判决书上是多少便是多少，多的我一分钱也不会出。”
宋开金和吴素梅的目光同时落在那份协议上，白纸黑字写清的标题让两人浑身一震，而宋清泉的话无异于重重落在平静湖面的巨石，咚的一声，让两人觉得晕眩。
“赔付之后的前，一半用来支付你们二十六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，一半用来当做你们剩余人生里我该支付的赡养费。”宋清泉走到病床前的床头柜前，拉开抽屉，拿出里面医生备用的笔，放在了宋开金的手边，“这些，新雨都知道，他也同意了。”
黑色的签字笔顺着起起伏伏的被面滚到宋开金的手指边，给了他一丝世界的真实感。
吴素梅破口大骂：“宋新雨你怎么有脸！？我这辈子养你到这么大是短你吃的喝的了？我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不是东西的出来啊！”
宋清泉闭了闭眼睛，努力控制自